人生而有名,古人还有字,名字中往往寄托着长辈对后人的殷殷期盼。然而我端详自己的名字——毛金铭,逐字来看,整体来看,颠来倒去,恁是看不出什么深意。小时候在作自我介绍时,小朋友们总会介绍自己名字的来历,我却张口无言。为此,我曾向长辈询问过自己的名字是怎么来的,得到的答复却加重了我的悲伤,我的名字竟来自一位明星。不是父母翻烂了字典千挑万选的,也不是长辈绞尽脑汁苦苦思索的,竟就这样漫不经心地取了一位当红明星的名字。我的脑海中浮现出这样的画面:在这位金铭出演的电视剧《青青河边草》风靡全国的时候,当其中的插曲“青青河边草,悠悠天不老”在大街小巷传唱的时节,一个女娃在南方的小城市中呱呱坠地,正当人们苦恼不能一直以“宝宝”称呼时,床前打开的电视机偶然换台,电视剧中扎着两个小辫的金铭正抱着一人的大腿哭得我见犹怜,于是电视前的人两手一拍,站起说:“不如就叫金铭吧!”众人围看着摇篮中伸手蹬腿流着口涎的我相互点了点头,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但后来的我却笑不出来,在自我介绍的时候说自己的名字来自一个明星,这样丝毫不值得夸耀的由来,我羞于说出口。
后来人事变迁,街口小卖铺的冰棒已从一毛卖到了一块,当年火热的明星也早已淡出了人们的视野。我早已不是当年对自己的名字耿耿于怀的毛孩子了,忙碌的现实让我无暇细品这些生活中的琐碎。然而喘息之余,闭眼小憩,阳光在面上流转的时候,还是会有些记忆从时光的宝盒中偷跑出,发着闪闪的光亮。再谈及名字,心中漾起了别样的波澜。
我的名字不是由爸妈或祖父母取的,它来自一位远嫁的姑妈。在我儿时的记忆中,上初中之前是不知道有这位姑妈的存在的。直到一次喝喜酒,姑妈才带着陌生的表姐弟回来。这位为我取了名字的人,在十几年前埋下了一颗缘分的种子,这颗种子很长时间都没有生命的迹象,直到多年后才开始生根发芽。后来好几年的暑假我都在姑妈家度过,那儿真是孩子的天堂:美食、伙伴、电脑游戏、大海、游泳池,还没有让人畏惧的家长。一年又一年,我都在这乐园中编织着自己绮色的梦想。绿色的藤蔓爬过了我的一个又一个暑假,在我的童年洒下凉快的绿荫,现在它又从时光宝盒中偷偷探出,静静凝视着一直陪伴其成长,现在却把它远远抛在后面的孩子。
不知你是否读过温庭筠的一首《菩萨蛮》,其中有我的名字。“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曾有人在读这句诗时想到了我,于是我的名字便和这首诗有了不解的缘分。我想象着记忆中那位慈爱的老师,在讲台吟诵之余,看着堂下因请假而空缺的座位,遗憾又担忧地感叹:“金铭今天正好不在呢!”老师曾说过,人生就像一辆列车,有人上车,有人下车,有的人只能陪你这一站。所以,老师,人来人往,您也终于走下了我的列车吗?
日头愈烈,终是阳光晃了眼,终是大梦一场空。一阵风吹来,树叶“沙沙”响,地下斑驳的光影里,是谁的光阴在无声地流转?▱毛金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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