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花市,总会想起小时候山上常遇到的那绿意葱葱的赤楠。它长得多精神,每一丛都是一盆天然的盆景。
赤楠,我们称它为子鳞籽。在山上到处可见,东一丛、西一簇,一年四季,绿意盎然。每次遇上,感觉它有无穷的力量在向上蹿,总也看不够它。小时候上山拾柴时,每次看到赤楠,就像碰上老熟人,总要上前和它磨蹭一会儿,摸摸它的枝叶,再看看是否有无那乌黑的小果实可以打牙祭,然后才慢慢走开。
赤楠的叶片细碎,但很细密,看起来就像鳞片一般,总是成对密密排列在枝条上。枝干呈赤褐色,树皮也像鳞片一样,很有沧桑感,加上它一头绿蓬蓬的枝叶,很像童颜老叟。这么有美感的赤楠,结出来的果实也令人赏心悦目,虽然它只有一颗黄豆般大小,但它长得一点也不苟且,有板有眼的,颗颗滚圆,像极了微型的石榴。成熟后,果实呈深蓝色,视觉上更接近乌黑色,像蓝宝石般亮晶晶的,看见就想摘来尝尝。小时候常摘乌黑的赤楠果来吃,虽然核大皮薄没什么嚼头,但那味道酸甜参半,解馋还是不错的。
赤楠也叫山乌珠,山乌珠译成客家话就是乌黑的珍珠。吃乌黑的赤楠常被“染嘴”,几颗下肚后,从嘴唇到牙齿再到舌头,满嘴深蓝,但谁也不会在意。桃金娘、地菍、野莓……山上许多野果熟透后都蓝得发黑,一旦入口就会染蓝你那贪婪的舌头。这些天然的野果成了我们小时候的最爱。
小时候,水果是生活中很陌生的词语。细想,童年的我们真不缺水果,山上的赤楠、菝葜、盐肤木、哆呢、野莓、地菍……我们吃到了世上最鲜美的纯天然水果。也正是这些酸甜苦辣咸的野果,让我们认识了五花八门的植物,包括许许多多日常中常遇的植物,我们都是通过果实来认识它们的,苦瓜、丝瓜、枇杷……无不如此,只要记住它的果实,便记住了这个植物的本身。
以前在山上看到的赤楠总是长在灌木丛中,一副永远也长不大的样子,以至认为它是灌木。后来在灵通山景区的原始森林中,看到一棵有盘口粗高六七丈的赤楠,眼前突然嗡地炸了一下,哇,原来它是乔木,是一棵需要耐心等待的乔木,而非灌木。冷静一想就不觉得奇怪了,纷繁的世界,经验有时并不可靠。生活中,很多东西只有相似却没有相同。仔细打量赤楠,发现它多像一棵袖珍版的红榕,叶片、枝条、树干甚至它们的树皮和颜色都像同一型款的大小号,是否可以说赤楠就是一棵慢性子的红榕、一棵长得细细小小的红榕?然而,它既有红榕的生机,又没有它那般野,安静得令人心疼。
我喜欢赤楠的静态之静,它不像梧桐、木棉、枫树这些高大乔木,它们太过喧腾,太过霸道,一拉架势就把自己长成一尊天王老子似的模样,与它们对视常有压迫感。赤楠则完全相反,即使一棵赤楠同时散开千万枝叶,你能感受到它旺健的生机,却依然不会觉得它闹,就连开花结果这样的大事,它也是在悄无声息中进行,它绿腾腾的背后给人却是安静的力量。在成片的大树下,它是一棵安静的树;在灌木丛中,它是一丛优雅的灌木;在葱茏的山坡上,它是一处绿茸茸的风景。
和许多名贵硬木一样,慢性子的赤楠看似柔,却不弱,它的枝干既坚且韧,木质清红,乡下人喜欢挑赤楠当家什,但凡有点形状的赤楠,都会被用做石磨转芯、推把、刀把、面杖、杠子……不仅如此,木质坚硬、纹理细腻的赤楠更是根雕家们的最爱。枝丫横生,根须粗壮的赤楠,天生就是“雕塑家”,无须多费功夫,看准了,三五刀下去就能成型。往往,还有天成般的艺术效果。
然而,根雕是凝固的符号,只可被解读,却不会再改变,这对赤楠是残酷的。赤楠这么优雅的造型更适合当盆景。密枝、细叶,虬枝飞舞,与它凝神对视片刻便能让人安静下来。在快节奏的日常中,多需要这种柔和却有生机的色调,来稀释生活中闹哄哄带来的躁气,把它摆在客厅、书房既雅且有生机。野外,所有新抽的芽叶都呈淡黄色,明显有别于老枝叶的深绿色。赤楠的新枝叶除了淡黄色,芽芯上还呈浅红色,就像一盏盏火焰,恍惚中,映照了心头的一方山水。
一盆赤楠,无论闹市或陋室,都是一方清幽的山水。▱梦秋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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