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往而往,并没有那么艰难。从脑中冒出体验一次“站立桨板”的那一刻,就毫不犹豫启程了。
训练场在九龙江边,料峭的寒意把九龙江水熨到恰到好处的凉爽,赤足踏进被阳光晒了一天的江水中,才知春意应如许。
桨板是泡沫质地,只要一只手就能将它轻松拎起。教练将桨板浮在水岸边,我们需要跪姿上舟才能保持平衡。随着桨划出一圈圈半圆,小舟开始缓缓离岸。
漂流江流之上,春意随青山从流水间送出。除了吹动的风,没有什么,能让这一片偌大的山河,在一桨撑开的弧线上,自由、轻盈地起飞和降落。但只有在岸尽天开,山平水阔之际,在九龙江辽阔的臂弯里,在原本聚合的小舟开始沿着各自不同轨迹而四处离散时,才能体悟苏轼“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的那种辽阔的孤独感。身无长物之人,仅凭三尺之舟就可容下一生的信仰和月光,寂寂旷野,也不过只是山水画师手下一个着墨不多的微末而已。
江心之上,我小心地挪动身体躺在局促的桨板上,和流贯东西的长长九龙江只有一帆之隔。放下执拗的身体负荷,开始愿意将丝丝点点身体的重量渐次交予薄舟。也透过桨板,感到山水正从我的身上流淌而过,暗涌的江流开合有度,他鼓动,跳跃,微醺,絮语,藏着千面之姿,无时无刻不在变化。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清风同舟。
……
轻暮时,江风起,九龙江一袭长绸被吹得紧缩起褶皱,轻薄的桨板顺着水势随意在江上从流飘荡,任意东西。一会儿缠进密织的芦荡,一会儿直冲下游,卷不去,拂还来。长风的不尽撩拨,搅动一江的七情六欲,也有了不同程度的浑浊。
我两只手绞在一起,因过度用力而泛白,平时活得像战士一般的姑娘,内心一股巨大的虚弱感突然扩张开来,近乎哀求地渴望归岸,可微张的嘴吐出的“求救信号”却被结界隔挡,飘散消逝在风中。那一刻,无法言说我有多害怕,害怕失去像氧气一样存在的河岸土地,无法言说我有多笨拙,但江流千转不穷,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你在怕什么?穿着救生衣,掉下水,又如何?”远处的教练幽幽划向我,敦促着我划开。我像被点了穴一样,怔了好几秒,开始把恐惧隐忍在牙关,把力量拽紧在拳头,挥桨负势竞上,泠泠江水激荡舟楫,江心的辽阔和九龙江上游的神秘却愈发吸引着我。
笃定着,有一种磅礴的力量正支撑这叶渺小的扁舟,企图越过江河,越过山屿,越过云层,越过海洋。但也同样知道,人世之事亦非人世所可尽,在天际那头,仍然有我怎么都看不见、到不了的远方。
“掉下去,又如何?”但这句话的魔咒,对我依然有效。▱慧 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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