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中秋节的认识,估计从一首儿歌开始:“八月十五月儿明呀,爷爷为我打月饼呀。月饼圆圆甜又香啊,一片月饼一片情哪。”那时候是五六岁吧,刚上幼儿园的光景,居委会里那个稍微有点儿胖的阿姨充当了我们的老师,她喜欢用轻软的声音教我们唱一首又一首儿歌。
那时对所有好吃的东西都特别向往,所以对各个美好的节日也是格外期盼。在我的小心眼儿里,过节就是应该有好吃的。而有着香香甜甜的糕点月饼的中秋节,就更是让我望穿秋水了。
秋风还没扫下落叶,我已经对着上学路上一家糕饼店的各色糕饼口水横流了。几乎是掐着手指头把月亮盼成一轮光滑的圆弧,爷爷也就从路口那家糕饼店里提回来一袋和月儿一样圆圆的中秋饼,我立刻化身为爷爷的小尾巴。我眼巴巴地跟着爷爷进了房间,看着爷爷搬来个小凳子踩上去把装着饼的袋子放在高高的柜子上方,再眼巴巴地看着爷爷从垫脚的小凳子下来。爷爷一转身看见我那副馋猫的样子,不由笑出了声。他重新踩上凳子,取下那个袋子,还没打开,一股子面团发酵后又经过烘烤后的特殊香气马上溜进我鼻子。我努力撑大了鼻孔让香气多多进来。估计那两个大号的鼻孔太过显眼,爷爷忍不住抖着肩膀大笑起来。留出奶奶十五那天拜拜用的饼,爷爷笑眯眯地点点我的鼻子,然后变魔术似的从袋子里掏出两个饼子。两个中秋饼在爷爷枯瘦的手里显得分外白胖。两个?我回头,果然,总是嘲笑我馋嘴巴的姐姐正从门口探进一个脑袋。我和姐姐一人一个,拿过中秋饼先狠狠啃了一大口,待面饼的清香和芝麻的浓香在口腔里混合成一种难言的满足,这才有心思瞧一瞧手中的饼。这饼香喷喷,圆乎乎,饼子的正面撒了几粒白芝麻,正是其貌不扬。岂不知这一团面粉须经过一双灵巧有力的手无数次揉搓发醒,再经过炭火的慢慢烘烤,最后加上白芝麻的点缀,这才有了蓬松柔软的口感,有了丰富多变的喷香,有了这样团圆的中秋月饼。
晚上,爷爷“逮住”下工的爸爸,爸爸从斗柜里翻出一个布包,拆开上面打了死结的带子,取出包里一个牛皮纸裹着的东西,爸爸再小心地打开纸包,里面是一支毛笔。爸爸用它蘸了一种红红的色素,在一个个圆溜溜的饼上写字。我站在旁边啃着下午没舍得吃完的半个月饼,伸长了脖子瞅过去,“中秋月饼,平安团圆”,一个饼上是一个字,刚好连成一句吉祥如意的话。我惊奇地发现,爸爸那双拿惯了剪子锤子长满了茧子的粗糙大手,居然也能这样顺手地拿着毛笔,写出来的字居然还那么漂亮!我两眼冒着星星一脸崇拜地看着爸爸,可爸爸却说他从来没学过书法。嗯,又是无师自通的,我眨眨眼暗暗吐了吐舌头:爸爸无师自通的东西还真是多啊。
写好字的月饼被摊在竹匾上晾干,那香味就更肆无忌惮地充盈了整个房间了。枕着一屋子香甜从窗子望出去,刚好可以望见天上已经圆润的月亮,我和姐姐努力寻找奶奶讲的嫦娥还有桂花树的影子,我们努力地说服对方承认自己找到的才是美丽的嫦娥,一直争到眼皮黏在了一起再也睁不开,嘴里还嘟嘟囔囔地念叨着嫦娥。这个已经有些许凉意的夜晚在月饼的清香和嫦娥的起舞弄清影中显得格外美妙,连睡梦都带上了几分踏实。
一转眼,那个美好的中秋已经从我的眼前溜走了三四十年,我也不记得是哪一年起中秋未到而月饼已是琳琅满目地摆满了大街小巷,无论是包装还是用料抑或造型,比起记忆中的月饼精致了不知多少,正是幼时的我渴望尝一口却总不能实现愿望的那种,甚至比那个更为高档精美。只是如今这些美丽的月饼已不能让我垂涎三尺,也不知是味蕾早被各种滋味麻痹,还是不再年轻的身体惧怕各种指标。
不过庆幸的是,年年中秋节家里依然是备足了月饼的,年年的中秋依然和小时候一样是香香甜甜的。
近来一位巧手的朋友爱上了纯手工月饼,时近中秋,一群人热热闹闹地聚在她家,嘻嘻哈哈地看着一颗颗胖乎乎的莲子变成细腻的莲蓉,看着一堆堆食材渐渐变成一个个圆圆的漂亮的月饼。在孩子们夸张的惊叹声中,香气从烤箱里飘散出来,萦绕鼻尖,盈盈四溢,氤氲了又一个中秋节。
最终,烤得金黄的月饼一排排晾在盘子里,多像一溜儿排排队的小月亮,上面桂花开得正是灿烂。嘴馋的孩子迫不及待地咬开一个月饼,顿时香气四溢。那猴急的样子,和我小时候多么相似。浓郁的香气中,我又想起了遥远的那首儿歌:“八月十五月儿圆……”(▱江燕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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